Sunday, February 28, 2010

列宁塑像的遭遇

照片是131号拍的,地点是距我这里30多公里远的福瑞芒特市中心街头。

这个列宁的青铜塑像1988年在当年捷克斯洛伐克的波普拉德市落成。1989年捷克斯洛伐克分裂成捷克和斯洛伐克,列宁塑像被愤怒的群众推倒,后来被运到废料场打算当废铜处理。美国人刘易斯.卡彭特当时正在那里教英文,看着列宁塑像的脸朝下,趴在泥泞中,觉得不应该这样对待艺术品。他不怕麻烦,与斯洛伐克官僚机构多次打交道,最后以13000美元把这个7吨重的塑像买了下来,又联系到了塑像的作者,把这5米高的塑像解体,花了28000美元,于1993年运到他在西雅图附近的房子后院。1994年卡彭特死于车祸,他的家人得到福瑞芒特市政府同意,把塑像立在市中心路边至今。据说有人出250000美元要买下来,卡彭特的家人没答应。

列宁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发展就是提出了:帝国主义是垂死的、腐朽的资本主义的最后阶段。这个塑像的遭遇简直就是一种讽刺。美国政府对此没有任何干涉,而当地民众还以此为荣,特地为塑像作了介绍图片,摆在塑像旁边。我是一个人去拍照的,一个路过的女士主动问我是否要帮助,是她给我和列宁塑像合了个影,还说了句:“Pretty nice!”意思是“令人十分愉快”,也可以解释为“很庄重”。倒是有几个前苏联移民提出异议,但没得到美国人的响应。




Sunday, February 21, 2010

味精的故事

张雍 完稿于2009127


1907年一天中午,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化学教授池田菊苗(左图1864-1936)津津有味地喝着妻子做的海菜(seaweed)黄瓜汤,舒适的味觉给了他灵感——去探索这美味的奥秘吧!1908年,他从海菜中提取出微量味素,只要在汤里放一点儿,就能美味倍增。池田教授把这种非酸、非甜、非苦、非咸的美味称作“ゥマミ”。当时英语没有相应的词汇,就直接音译为“umami”,被说成是酸(sour)、甜(sweet)、苦(bitter)、咸(salty)之后的第五种味道。中文译作“鲜”,取味道鲜美的口感。但这味素并不如中国人认为的是来自鱼和羊,它取自海藻。

同年725号,池田菊苗获得了从大豆中提取味素的专利。随后,池田菊苗和商人铃木三朗助合作,改进制造工艺,开始批量生产,还给它取了个好名——味の素。当时上市的广告词“家有味の素,清水变鸡汤”,够“雷人”!其实那并不是瞎吹,味の素从此走向世界,实惠于亿万人民。记住这个和蔼的小老头吧!虽然他只不过照顾了我们的舌头。

味の素很快就传入中国并直译为味之素。1922年的一天,化学工程师吴蕴初(右图1891-1953)买了瓶日本味之素,不是拿给太太去做菜,而是去化验成份。他搞懂了,是谷氨酸钠,那时候叫麸酸钠。麸是南方人的说法,并不是北方人说的麸皮,而是指面筋;面筋的40%是蛋白质;蛋白质加盐酸在高压下可水解出谷氨酸;谷氨酸与氢氧化钠中和生成谷氨酸钠和氯化钠(食盐);这就是吴蕴初独创水解法生产谷氨酸钠的原理。吴蕴初给产成品起了个商业名字叫味精,比味之素的文绉绉更大众化。1923年,吴蕴初在上海创立天厨味精厂,推出 “佛手牌”味精。从此,古老的中华饮食文化加入了新的调味品——味精。那时候“佛手牌”味精不但进入寻常百姓家,还远销到了美国。

味精逐渐成了中国人居家过日子的必备品,始于20世纪50年代。做菜放味精的习俗从南向北,由东到西,先城后乡,在那个没有广告,信息闭塞的年代,靠口口相传,慢慢流向各地。当锡林郭勒草原牧民就着酱油、味精,滋滋有味地嚼着手扒羊肉的时候,他们应该想到,是北京插队知青带来了这廉价的美味;他们也许想到,这口福远远超过了成吉思汗;但他们不会想到,在外面的世界,味精开始走了背字儿。

1968年,美籍华人医生Ho Man Kwok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短文,描述自己在旧金山去中餐馆吃饭后突然出现四肢发麻、浑身无力等症状,他推测说可能是中餐里添加了味精(MSG)的缘故。这篇短文是个读者来信,并不是科学论文。没想到被媒体放大后在西方民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个新病——“味精综合症”就这样诞生了。

日本最大的味精生产商——味の素公司闻讯后立马回应:味精没问题,问题是中餐馆用味精过量了。于是,“味精综合症”又有了个别名——“中餐馆综合症”。

虽然缺乏过硬的证据,“中餐馆综合症”这个名字仍然在欧美民间流传甚广,给当地中餐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老板们不得不纷纷贴出告示,声称自己做菜绝不添加味精(MSG FREE)。不少食客去中餐馆吃饭时也会特意提出要求,不要放味精。

对味精的恐惧很快就蔓延到整个食品加工业。当时“天然食品”这个概念刚刚出现,味精看上去不符合“天然食品”的要求。于是很多食品包装袋上也纷纷印上“MSG FREE”的字样,希望消费者放心。MSGMonosodium Glutamate的缩写,就是谷氨酸钠,并没有汉语“味精”的字意。于是,很快就有营养学家指出,食品中添加的动植物高汤中主要成分就是谷氨酸钠,大部分肉类和豆腐制品中也都含有谷氨酸钠,和味精没有本质区别。

美国迈阿密大学的生化学家尼鲁帕·乔杜里博士(Nirupa Chaudhari)说:“味精和这些天然添加剂本质是一样的,都含谷氨酸钠。这东西就像盐或者糖一样,都是自然界原来就有的。适量使用味道很好,但过量了就会有怪味,而且对身体不好。”乔杜里博士是研究味精的顶尖专家,也是第一个发现舌头上谷氨酸钠受体的人。正是由于她领导的小组做出的贡献,我们才得以搞清:味精怎么就这么鲜?其实从进化的角度,人类喜欢谷氨酸钠不难理解,因为谷氨酸钠和胃液(含5%浓度的盐酸)反应生成谷氨酸和氯化钠(食盐)。谷氨酸是组成蛋白质的20种氨基酸之一,是人体必须的营养物质。盐就更不用说了。因此,人类很自然地就进化出了对谷氨酸钠味道的喜爱。

可是,仍然有人坚信是味精让他们感到四肢发麻,很像过敏的症状。我读过一篇某研究者认为谷氨酸有毒的文章,他是这样结尾的:“目前,尽管内源性谷氨酸在病理情况下是一神经毒素的证据充足,但外源性谷氨酸——味精作为调味品摄入是否对人的神经系统有不利影响尚未定论。然而,鉴于谷氨酸所引起的兴奋性毒性是一些神经退化性疾病的一个主要风险因子以及谷氨酸对神经细胞的兴奋性毒性的可能性随着年龄而增加,i5656(注:研究者的笔名)建议(仅供参考)各位在用味精时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就不用,毕竟长久的健康比一时的‘人工’美味来得更为重要一些。”总之,作者在列举了几个试验数据,写了那段一口气读不下来的长句后,也没能证明吃味精会中毒。

现在,对那几个用手指头加脚趾头就可以计数的患者,科学界的解释是:可能他们食用的味精中有某些杂质(诸如细菌蛋白质、右旋氨基酸,甚至味精在160时会变为焦谷氨酸钠什么的),而那几个患者对这些微量杂质过敏。

至今,人类吃味精的历史已经超过100年,多国多年的研究也没能证明味精有毒。所谓“中餐馆综合症”看来只能作为个案处理。1987年,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食品添加剂法规委员会,根据多年对味精的试验,取消了对食用味精加以限量的规定;1995年,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也发表报告,得出了同样结论。但是,FDA仍然规定那些添加味精的食品必须在包装上注明“添加味精”的字样,给消费者一个选择的权利。不过,FDA却不允许食品包装上注明“不含味精(MSG FREE)”的字样,因为没有添加味精不能证明食物里不含谷氨酸钠。就像当年池田夫人做的海菜黄瓜汤,没加味精,但肯定含谷氨酸钠;1999年,中国对味精也做了一次面对公众的毒性试验,证明每天吃到200克都没有问题。

尽管如此,据道听途说,目前美国、日本、瑞士、韩国和香港,鸡精和味精的消费比例为约为85%比 15%。这里除了几十年前的舆论误导、鸡精生产商的广告宣传外,i5656似的心理因素也起了重要作用。其实,鸡精的“鲜味”还是来自谷氨酸钠,只是纯度比味精(含99%谷氨酸钠)低许多而已。

味精这些年走了背字儿,可并没停止发展。1964年底,日本推出“强力味精”,成份是乌苷酸钠,鲜度是味精的160倍;20世纪80年代末,又有人发明了一种“超级味精”,成份是2甲基呋喃苷酸,鲜度是味精的600多倍!如果你连吃味精都犯怵,这些东西你还敢吃吗?不敢是真,不吃就难说了。这两“精”都是合法的食品添加剂,不属于传统味精,不必在包装上说明,不定随着什么零嘴儿就进了你的肚子。

老汉我积60多年吃味精而至今身体倍儿棒的经验,加上能写出上述文字的知识,今后我会照吃味精不误。你要是想开了,还用得着担心味精的三长两短吗?

Friday, February 19, 2010

从西学东渐到西字东渐--闲话汉字(9)

张雍 成稿于 2010213


1584年(明万历十二年)的一天,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Matteo Ricci15521610)在广东肇庆绘制了有经纬度的世界地图,还标了赤道和南、北回归线,说明文和地名都用中文。利玛窦很识时务地把中国画在图的中部,他的这种改动以后就成了中国人绘制世界地图的楷模。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张中文世界地图,被命名《万国全图》。《万国全图》在僊花寺(实为教堂)展示的时候,见过的人无不感叹世界之大,而更震惊于我们的居住地竟然是个球!从此中国人才知道什么是世界。不过这个图并不全,少了个澳洲,因为那时候澳洲还没被发现;世界上也没有万国,归了包堆也就200多个。



后来利玛窦在南京又画了一幅中文世界地图,通幅高168.7厘米,380.2厘米。除了主图,还有几幅小图:右上角“九重天图”;右下角“天地仪图”;左上角“赤道北地半球之图和日、月食图”;左下角“赤道南地半球之图和中气图”;“量天尺图”附于主图内左下方。利玛窦画这幅巨图是为了献给皇上,图太大,利玛窦把它分割成六幅条屏。1601年(明万历二十九年)利玛窦到北京,把这六幅条屏献给明神宗朱翊钧,朱翊钧看了果然龙颜大悦,命宫中艺人摹绘十二份,命名《坤舆万国全图》。朱翊钧就是定陵的墓主,清朝张廷玉修明史的时候,猜测利玛窦的原图可能随葬在定陵。可1957年定陵被开掘后,并没有发现此物。原图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流落到日本人手里,并于2010112日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展出。本文的图片是一份临摹图。

利玛窦献图的目的是求朱翊钧恩准他在京城传教,没想到他这一献开启了西学东渐的历程。他更想不到的是,400多年下来,西学东渐对中国的影响可称是天翻地覆,相形之下他那个“天主教”却显得微不足道。

利玛窦带给中国人的除了那张世界地图,还有地球仪、天球仪、自鸣钟、八音盒、三棱镜等物,但影响更深远的是他所译《乾坤体义》、《几何原本》前六卷(与徐光启合译)和《同文算指》(与李之藻合译),那是把西方天文学和数学知识首次介绍到中国。由于利玛窦在南昌的时候,成功地预测了一次日食,让那时代的有识之士对西方历法刮目相看,其中最大的人物是明思宗朱由检(崇祯皇帝)。那时利玛窦已经去世,朱由检命徐光启用大统历、回回历和利玛窦带来的西历测算一次日食,结果大统历全错、回回历不准而西历正确。这使朱由检下决心要修改中国的历法,因此成立了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局”。可惜这个好事儿后来被李自成给搅了,也让朱由检自缢于煤山带上几分“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壮。

明末清初西学对中学的冲击不大,仅少数人承认西学确有优于中学之处,但他们也认为与中学的圣贤诲人之道相比,西学不过是匠人造器之术。有人甚至认为一些中学不如西学之处,其实是从中国古代传入西方,后来的中国人没留神失传了,现在不过是回归而已。

满人当政,师从中学(那时叫汉学),对西学鄙称为夷学。从雍正的“百年禁教”起,西学东渐被阻隔了160多年。而这正是牛顿(Isaac Newton16431727)三定律奠定经典物理的时代;是瓦特(James Watt17361819)蒸汽机带动西方工业革命的时代;被当今影视夸大了的乾隆盛世正好处在这个时代中间。

当日新月异的西学乘海风重来的时候,“师夷长技以制夷”已经站不住脚了,张之洞(18371909)所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影响了几代人。其实,到民国时期,中学的“经、史、子、集”已经为西学的“理工农医经、文史哲法艺”体系所取代。张之洞精神退化为对汉字的固守,凡洋玩意儿都得起个中国名,哪怕造出百十个新字,好歹还是汉字。生物的门纲科目属,物理的力热声光电,数学的函数、微积分,化学的单质、化合物,看起来都像中国原有的东西。可一讲到细处,不得已,就出现了汉字加上洋文字母的混用现象,这就是西字东渐。它已经迫使我们放弃祖传从右到左的竖写文体,改为从左到右横写。在我们为繁简字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好像没人注意到,西字东渐才是动摇汉字根基的挑战。

到了当代,在字里行间弃用汉字,直接写洋文已经成为一种趋势。我记得1980年代,PC机刚进入中国大陆,那时官方的翻译称为“微型电子计算机”,CPU翻译成“中央处理器”,RAM翻译成“随机存取存储器”,ROM翻译成“只读存储器”,IC翻译成“集成电路”。这些翻译,后来在业内都被英文缩写直接代替。当CTcomputed tomography)被引进中国的医院时,官方的翻译是“计算机处理的X射线断层摄影术”,现在有几个人还知道这个?

最普及的洋文,应属GDP,报纸上天天见,领导讲话经常提,就是个村干部要是不知道抓GDP,恐怕那个板凳就坐不稳了。还记得文目害老汉吗?如今是他孙子文学西大学毕业回来当村官。文学西对文目害说:“爷爷,您先歇着,我得忙活去了,GDP要上不去,别说我当不成这个村官儿,您老也别想吃香的喝辣的了。”文目害听不懂,“什么鸡的屁?牛的屁才能整出多大动静?不会说中国话了,净嘟噜些洋屁!”他有几分气愤,又有几分无奈,他知道他说话已经没人听,这是文学西的时代了。


近代中国科学家造字的由来--闲话汉字(8)


19世纪中叶,西学东渐的势头强劲起来,清朝廷也愿意出钱翻译西方科学书籍了。古老的汉字遇到西方科学名词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康熙字典》收字47035个愣不够用,逼得中国科学家们造出百多个新字来,而领潮流的就是照片中这两位。

大胡子洋人名叫傅兰雅(John Fryer 18391928),那是他英文姓的谐音,翻译过来是“卖炸货的”(有些郑重其事的学术论文叫他“傅雅兰”,大概是没核对他的英文姓,按中国习惯说走咀了)。他原来是个英国传教士,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被招收到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当翻译,官至三品;瓜皮帽老头名叫徐寿(18181884),靠自学不但成为科学家,还懂点英文。他那时候是傅兰雅的领导,是翻译馆的头儿。我没找到他穿官服的照片,在洋大人旁边,有点委屈他了。可也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其实,在翻译洋书的时候,他们俩是搭档,谁也离不开谁。那时候中国人连阿拉伯数字还没学会呢,更甭说有什么《英汉字典》了。所以总是傅兰雅念原文,口头翻译并解释给徐寿听;徐寿根据自己的理解,再用适当的汉字表述成文。他们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那些化学元素,其中只有金、银、铜、铁、锡、铅、汞、硫是现成的汉字(燐、炭在那时候也算现成,但后来被新造字“磷、碳”代替),剩下那一大堆怎么办?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谐音汉字音译。可惜那些洋文都是多音节,音译成汉字难读难记,“卜对斯恩”、“夕里尼恩”是什么?没找到注解我也不知道是那两个元素。1号元素H([拉丁]Hydrogenium []Hydrogen)英文音节少一点,谐音“海蜇津”,听着还将就,一看字,海蜇的哈喇子,忒恶心。用拉丁文呢?“海蜇津你要吗”,不要!这是开玩笑,先人没我那么笨,他们根据H的物理特性翻译成“轻气”,一、两百年前还可以抵挡一阵。后来的化学家知道,“轻气”是分子态H2,不能代替元素H,最终还是改成了“氢”。

徐寿和傅兰雅觉得音译元素名称不对路,不符合中国人“金、银、铜、铁”一字一元素的习惯。当时51号元素Sb([拉丁]Stibium [] antimony) 是按英文名称音译:安的摩尼。他们根据拉丁字第二音节谐音“弟”,加“金”字旁,造了个新字“锑”; 78号元素Pt(Platinum),当时已有译名“白金”,他们合并两字造一新字“铂”。利用同一原理,他们还造了:钠、铝、镁、钾、钙、钒、铬、锰、镍、锌、钡、铱、钨、铀、硒、碘,这些字此刻还都在汉字元素周期表里。金属元素用“金”字旁,非金属用“石”字旁,右边加洋文的单音节谐音字,徐寿和傅兰雅采用的这种造字方法,后来被中国化学界接受,一直沿用至今。

使用单个汉字命名元素名称始于徐寿和傅兰雅译著的《化学初阶》(1871)和《化学鉴原》(1871),他们在《化学鉴原》中首先提出了元素名称的译名原则。一直到1932年民国政府公布第一部《化学命名原则》,才把这个译名原则确立下来。自此,那些对元素名称音译、会意的翻译都被淘汰出局。

徐寿和傅兰雅往后,中国科学家造字成瘾,尤以化学家为烈,竟创出一条脱离汉字“六书”造字规范的新路。

举个例子,氢硫基是氢和硫的原子团。化学家取的下面+“的右面,读音取“氢”的声母+“硫的韵母,就和“球”同音了。但它与球的歧义无关,它是化学家造的新字“巯”。

汉字的造字法,从汉朝以来,沿用“六书”(象形、形声、会意、指事、转注、假借)为规范。“巯”的造字法不属于“六书”中任何一种,还没见有人给这种方法命名,我先给它安上个名—“拆拼”,让那“六书”升级为“七书”。相同方法造的字还有“羟”“羰”等,如果你已经忘记这俩字,不妨沿着“巯”字的路数,猜猜它们是怎么来的,应该怎么念。

科学家造字曾引起文学家的不满,鲁迅当年就写杂文冷嘲热讽过。但那也是一种潮流,无人能阻挡。

化学家造字的好处是我们华人背元素名称比洋人容易。但这种在名词上完全汉字化的封闭体系,在对外交流的时候就比较困难。像“嘌呤”“嘧啶”之类极少数人用的词,还有必要特地造字吗?也许直接采用洋文更好。

张雍 成稿于 2010118


“球”字的本义和歧义--闲话汉字(7)



我想,先祖们创造“球”这个字的时候,是用来描述圆咕隆咚的物体,就像昨日消失的“煤球”,今日尚存的“气球”,远不如立体几何定义的那么严密。经常用“球”的地方是体育,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棒球、高尔夫球、橄榄球、冰球等等。这后两个球有点问题,橄榄球囫囵还可以算个球。冰球根本就是个黑饼子,在立体几何里应该归类到圆柱体,跟球不搭边儿。不知怎么的,竟然也约定俗成了,现在再想改个“冰饼”什么的反而别扭。于是在冰球这个名词上,“球”就产生了形的歧义。

有位天津网友问:为骂痕剁掉素豆顶个囚(为什吗很多雕塑都顶个球)?最佳答案说:“雕塑讲究的是用型表达寓意,顶个球除了美观之外还表示高贵、高尚。球是立体的圆,而圆有和谐、中庸的意思。”瞧瞧!“球”还能升华出艺术的“美”,品格的“高贵”,道德的“高尚”,政治的“和谐”乃至哲学的“中庸”。多么丰富而又典雅的内涵!

西出潼关到陕西,情况变了。那些说“握梅又吻花(我没有文化)”的老农“球球”地常挂嘴边儿。其实他们说的是跟“屌”意同音不同,但跟“球”发音相同,就被“球”取而代之。陕西话“顶个球”等于说“是个屌”,“连个球都不顶”等于说“连个屌也不是”。本页左图拍摄于西北政法大学图书馆前,下面那本书代表宪法。

北京大学校园里也有个顶球的雕塑(本页右图),造型抽象了点儿。左边哪个是扭曲的字母“S”,右边那个是变形的“D”。你看,S顶个球,D连个球都不顶。SScience的第一个字母,意思是“科学”;DDemocracy的第一个字母,意思是“民主”。

下面那雕塑在烟台市,三根周鼎风格的立柱,拉伸着一个球体。我看到的是一种张力,有一种扩张到全球的气势。可在本地,老百姓叫它“扯蛋”。嘿,到山东“球”又成“蛋”了。

张雍 成稿于 2010116


删繁就简自选,弃简从繁自愿--闲话汉字(6)

有人在网上登启事:“求简体汉字表,我要学繁体字。”一看就知道祂(第三人称代词,无论男女)年龄比我小。我是先学了三年繁体字,到小学四年级开始学简体字。小时候没那么多知识和成见,自然愿意改学简体字。好处至少有两条:好记、好写。

小土为尘[],目水作泪[];二人相随是从[],三人聚集成众[]。字简意明。两又成双[],竹毛作笔[],山石为岩[],音匀生韵[]。便于记忆。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生烟[]夕夕多。一幅对联记 “柴、出、烟、多”四个字的构成。

笔划少了当然好写,厂[]两笔,广[]三笔,“才”比“纔”减少了20笔,这些都大大加快了我记笔记的速度。那时候我并不以此为满足,写笔记的时候尽量简化。用代替“问题”,“阿---”代替“阿弗加德罗常数”,用“→、←↑、↓”代替“作用力、反作用力、升高增加、降低减少”等等。我甚至还借过一本介绍速记的书,想从中得到更快的记录方法。可惜速记并不那么好学,还是放弃了。我相信,诸位读者中有不少在上学的时候都采用过类似的化简来记笔记。要是有人保存了那些笔记本,现在拿出来翻翻,说不定就感慨出一篇好文章,拿出来与大家共享。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开头说的那位后生不怕费事,要学繁体字。祂自有道理,别人不应干涉。我猜祂写一手好字,某天一位僧人登门求字“广结善缘”, 祂写完后总觉得“广”字虚空,似乎立不住,正想问僧人:“是不是在下面加个‘黄’字好呢?”僧人却遁去没了踪影。祂没悟出什么道道,觉得还是先学学繁体字再慢慢悟吧!

那还求简体汉字表干嘛?一看字表就知道了,那其实应该叫“简繁体字对照表”。不看那个,没准把“上下左右、天地日月”都当成简化字了。

中国大陆法定的简化字只占汉字的大约2.5%,其余的也不都是繁体。“乂”仅两笔,读yi4,治理、安定的意思,现在正好派用场,可惜无人问津。难道还要把它繁化了不成?

张雍 成稿于 201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