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蝉【原创】
别看走了眼,我说的不是“禅”而是“蝉”,也叫“知了”,北京人叫“季鸟儿”,不知道这么写对不对,反正发音没错。
这东西在北航大院儿里的杨树上特多。夏日清晨,当阳光照亮树叶的时候,不定哪个蝉领头,霎那间千百只蝉齐鸣,能听出两个声部,一声部唱:“伏天儿、伏天儿……”,二声部唱:“热啊……..”,交响出持续不断的噪音。我上小学的时候挺淘气,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挨个儿踹路边的杨树。踹一脚,那树上的蝉顿时休止,而后面那棵树上的蝉又重新起唱,此伏彼起,让我兴奋不已。
我 也和众男孩儿一样,弄个竹竿,头上裹个胶粘物,粘季鸟儿玩儿。把季鸟儿握在手心里,它会随着手的摇晃发出波动的声响。有个同级不同班的男同学,名字忘了, 姑且戏称“玩儿闹”,山东人,他告诉我油炸季鸟猴儿(蝉的幼虫)“贼好乞”,我知道他是说“最好吃”的意思。我从来没见过季鸟猴儿,出于好奇,就和玩儿闹 相约在一个天刚黑的时刻钻进了小树林。他带了个兜子,一进林子就先撅了根细树枝,用手电筒往树根附近的地上照,发现个小洞,就用手指抠大,再拿小树枝伸进 去探,慢慢往上提,就见一个肥硕的季鸟猴儿四爪抓着树枝被拉了出来。我照葫芦画瓢,试了两下,没成。玩儿闹说你往树干上照,抓那个往上爬的吧,容易点儿。 我顾不上蚊虫叮咬,在小树林里转来转去,从树干上也捉到了几个,自己留了个最大的,剩下的都给了玩儿闹。
回家后我就把那个肥溜溜的季鸟猴儿放进纸盒,迷迷蹬蹬睡着了。早上醒来,打开盒子一看,出现一只带翅膀的季鸟儿,旁边是个季鸟猴儿的空壳,背上裂了个口子。我怎么笔划也想不出那么大的季鸟儿怎么能从那个口子里钻出来。(如今借高科技手段,我看到了“金蝉脱壳”的过程。)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玩儿闹掏出两个油炸季鸟猴让我吃,我想起头晚把它们从地里抠出来的样子,下不了口。他见我不敢吃,一把送进嘴里,看他咂巴着嘴吃得那个香劲儿,我有点后悔:“尝他一口能咋地?”打从那次至今,我吃过蚂蚱、蚕蛹、蝎子……数种昆虫,唯独再也没遇到“油炸季鸟猴儿”。
我对蝉的兴趣随年龄增长,趋向零,变负数。又从觉得“热里添噪”让人讨厌,修炼到聚精会神时能听而不闻,回归于零。前些日子,一位老友发来短信:“听一曲盛夏的蝉鸣,捉一只童时的蜻蜓……”我忽然感叹:久违了,蝉鸣!我在西雅图十几年竟从来没听到过蝉鸣。我家后面紧靠一个小湖,对岸是一个林木茂密的小山,开春的时候有蛙鸣,到夏季就回归一个字“静”。难道不光没蚊子,连蝉也没有?
我用“cicada”搜索了好几天,仅知道美国有一种蝉要在地下蛰伏17年,而且是一股脑都入了土,消停17年后一起出来闹世。上次闹世是1998年,算起来要到2015年才能再见。不过那些资料说的都是美国东部、中北部的事,没有查明白西雅图这里的情况。这次我不打算再问那些熟视无睹的老美,问了几位老中,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听到过知了叫”。今天,我想起了联系不多的二姐,她是个退休的科学家,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在西雅图已经住了40年。她十分肯定地说,西雅图这边没有蝉,也没有蛇,因为这里夏季气温低,达不到它们的生存条件。翻过洛基山脉到华盛顿州的中、东部,那边有蝉也有蛇。蝉就是17年一折腾的那种。
我进而知道,蝉的幼虫(若虫、蝉猴、知了猴、季鸟猴儿……)在土里以吸食树根里的汁液为生,多的时候能把大树吸枯,小树吸死,对人类而言,实属害虫。据考,蝉字从“虫”,声“单”。“单”是个多音字,除了念“dan1”,也念“chan2”和“shan4”,读“chan2”音又有“弹(tan2)”的意思。就是说蝉是个自弹自唱的东西,一旦从“猴”蜕变,羽翅刚硬,就高高在上,鼓噪一方,破坏百姓的和谐宁静,哪有丝毫文人笔下“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般的高洁?!
我十分赞赏一位网友的高招,天黑前在树干上围一圈胶带,把在地下经营多年,乘人看不着的时候偷偷向上爬的这帮蛀虫悉数粘住,下油锅炸,再撒上点儿盐,就着老酒享受老百姓的欢宴。
老哥我一时半会儿是没这个口福了,我在这里会珍惜这没有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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