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原创】

人性【原创】

我在写《相遇美莱村》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出现另一场战争—韩战中的一个镜头。数年前，我读过一篇美国韩战老兵的回忆短文，没记住作者姓甚名谁，但那情景却如此清晰。暂且叫这个老兵“麦克”吧。

估计是1951年初，麦克和数十个美国兵一起被中国人俘虏。看着那群中国兵衣着邋遢，面带饥色，麦克心想：“哦，主耶稣，让我去吧，只要不被吃掉。”那群中国兵似乎是忙着前进，很快就把麦克他们转交给了北韩军队。看着北韩兵军容整洁，麦克心里又生出“活”的希望。没想到，那些北韩兵把麦克他们赶到一处洼地，令他们站成一排，对着他们架起了机枪。麦克明白了！他闭上眼，不停地祷告：“哦，主耶稣，接受我这罪恶的灵魂吧！哦……”

一个小个子中国兵路过这里，跑了过来。他情绪激动地叫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手里挥动着一只老旧的步枪，衣衫褴褛地挺身站在了麦克他们和北韩人的机枪之间。麦克明白了，不，他是惊呆了：“这个中国兵在用他那矮小瘦弱的身躯保护我们这群美国大汉！”北韩人也明白了，只好住手。那个小个子中国兵没有马上离开，他一直等到后续的大批中国人到来，重新把麦克他们交到中国人手里才匆匆离去。当麦克再次回到衣着不整的中国人中间的时候，他哭了。

身为基督徒，麦克几十年来总这样祷告：“哦，主耶稣，用你大能的手庇护他吧！我那不知名的小个子中国弟兄！”

我有强烈的欲望，停住敲汤普森事迹（详见我的博文《相遇美莱村》）的键盘，转向这个“小个子中国兵”。汤普森是驾驶直升机降落到枪口和村民之间，他挺身而出的时候，有两个副手用机枪掩护；“小个子中国兵”只身一人，而且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汤普森保护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小个子中国兵”保护的是刚放下武器的敌人—“美国鬼子”。

我无意贬低汤普森，但我仍想说：“‘小个子中国兵’更伟大！”可惜，除了我脑子里这点“麦克”的回忆外，找不到任何“小个子中国兵”的资料。也许他早就在后续的战斗中无声地死去，也许他仍默默无闻地活在中国西南部的某个山村。我们的遗憾，对于“小个子中国兵”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他该做的事，生而无悔，死而无憾。

我认为，“小个子中国兵”表现出的那种精神和“汤普森的勇气”都出自人性，它跨越种族，不分阶级，能引导人类最终走向大同。